“消滅其印第安人身份，拯救這個人”——起底美國針對原住民的“文化種族滅絕”歷史

美國科羅拉多歷史學會本月發(fā)布調(diào)查報告，公開該州原住民寄宿學校學生遭非人道對待的歷史真相。報告說，1892年到1909年，共有1000多名來自數(shù)十個部落的印第安兒童在兩所主要寄宿學校就讀，其間至少有67名學生死亡。這兩所學校普遍存在非人道待遇和肉體虐待。

近幾年，美國昔日原住民寄宿學校虐待殘害學生的調(diào)查結(jié)果不時見諸報端，在寄宿學校原址發(fā)現(xiàn)大量兒童墓地的新聞一次又一次震驚國際社會。窺一斑而知全豹。美國歷史上通過屠殺、驅(qū)趕、強制同化等手段對印第安人實行種族滅絕，導致印第安人口從1492年的500萬銳減到20世紀初的25萬。然而，對印第安人實施迫害的歷史真相太過殘酷，掩蓋那段歷史長期成為美國國家層面的“集體意志”，印第安人的血和淚湮滅在美國崛起進程中。

“原住民寄宿學校制度是一種種族滅絕政策”

“我當時覺得世界上只有折磨和仇恨。”年近80歲的羅薩莉·惠爾溫德·索利德回憶起幼時在原住民寄宿學校的經(jīng)歷，依然心有余悸。“除了沒在毒氣室里毒死我們，那里的生活和納粹集中營沒什么差別。”

索利德4歲時被送到南達科他州一所原住民寄宿學校，在那里被剪掉象征印第安女孩身份的發(fā)辮，人們告訴她她的母語是“魔鬼語言”。索利德曾被鎖在地下室長達數(shù)周，而原因是所謂違反校規(guī)，她在校內(nèi)意外摔傷腿后未獲護理，從此落下殘疾。

這是美國媒體最近曝光的美國原住民寄宿學校虐待迫害印第安孩子的案例之一。美國于18世紀獨立后，不僅不承認印第安人公民權(quán)，還變本加厲掀起一場針對印第安人持續(xù)上百年的血腥殺戮、暴力驅(qū)逐和資源掠奪。而對印第安孩子，美國政府則把他們送入原住民寄宿學校進行“強制同化”。

從1819年推出針對印第安人的《文明開化基金法》開始，美國制定了一系列法律和政策，在全國推動建立原住民寄宿學校，強制印第安孩子入學，以抹掉他們身上的民族特性，徹底摧毀他們的文化根基。用當時流行的一句口號來說，就是“消滅其印第安人身份，拯救這個人”。

《紐約時報》文章披露，許多孩子被強行從家中帶走。對那些抵制原住民寄宿學校的家長，美國政府采取各種威逼手段，包括扣押他們的食品配給。有的家長甚至面臨牢獄之災。1895年，一位三歲孩子的母親就因不愿送女兒返回寄宿學校而被捕入獄。

在長達一個多世紀的時間里，原住民寄宿學校制造大量慘劇。美國內(nèi)政部2022年5月發(fā)布的調(diào)查報告顯示，從1819年到1969年，美國37個州建立408所原住民寄宿學校，其中50余所學校里發(fā)現(xiàn)有標記或未標記的墓地，死亡的印第安兒童超過500人。報告指出，隨著調(diào)查工作繼續(xù)展開，這一數(shù)字預計將達到數(shù)千或數(shù)萬。

這是2021年7月6日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班寧拍攝的圣博尼費斯印第安工業(yè)學校墓地。新華社發(fā)(曾慧攝)

位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卡萊爾印第安工業(yè)學校是美國政府開辦的第一所印第安兒童寄宿學校。該校創(chuàng)始人理查德·亨利·普拉特就是“消滅其印第安人身份，拯救這個人”口號的原創(chuàng)者。

長期研究原住民寄宿學校歷史的美國學者芭芭拉·蘭迪斯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表示，原住民寄宿學校是美國“歷史上尤為丑陋的一章”。她認為，普拉特當初選擇在卡萊爾建立原住民寄宿學校是因為這一地區(qū)遠離原住民社區(qū)，同時鄰近費城、華盛頓特區(qū)、紐約等美國主要文化中心，可以讓印第安學生與其家人隔離，迫使他們被白人文化所同化。

進入卡萊爾印第安工業(yè)學校的印第安孩子被迫剪頭發(fā)、改名字、禁止說本部族語言，被嚴苛的紀律約束，違反者將遭受體罰和單獨監(jiān)禁。這些管理辦法后來被數(shù)百所原住民寄宿學校采用。據(jù)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wǎng)報道，至少180名學生的遺骸被埋在卡萊爾印第安工業(yè)學校內(nèi)有標記或無標記的墓地里。

美國全國土著居民寄宿學校治愈聯(lián)盟的萊茜·金納特指出，無論是美國聯(lián)邦政府資助的原住民寄宿學校，還是其他機構(gòu)管理的同類院校，“它們都有同一個任務、同一個目標：除了血脈，偷走印第安孩子身上的一切，讓他們厭棄自己，厭棄自己的文化，遺忘自己的語言”。

“原住民寄宿學校制度是一種種族滅絕政策，符合聯(lián)合國關于種族滅絕的定義，我不認為有任何辦法能洗白它。”蘭迪斯說。

“沒有對原住民的殖民統(tǒng)治，就沒有今日的美國高等學府”

“這里在成為明尼阿波利斯(美國明尼蘇達州城市)前，對‘達科他人’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研究明尼蘇達大學建校與印第安人被迫害之間關聯(lián)的奧德里安娜·古德溫說。為還原歷史真相，作為印第安原住民后裔的她，在明尼蘇達大學的歷史文檔中花費數(shù)千小時尋找資料。

美國高校是美國人的榮耀，但許多人可能并不清楚，包括始建于1851年的明尼蘇達大學在內(nèi)，一些美國高校的創(chuàng)辦與美國政府欺壓屠殺印第安人、攫取印第安原住民土地存在關聯(lián)。

隨著研究不斷深入，歷史迷霧逐漸散去：1851年，在美國政府脅迫下，“達科他人”被迫與政府簽訂協(xié)議，低價出讓他們在明尼蘇達州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1862年，他們再也忍受不了白人欺壓，憤然反抗，遭到美國聯(lián)邦軍隊鎮(zhèn)壓，38名起義者被絞死，其余“達科他人”幾乎都被驅(qū)逐出該州。

同樣在1862年，美國聯(lián)邦政府通過《莫里爾法案》，同意劃撥一些聯(lián)邦土地給各州，用于發(fā)展高等教育。這些土地通常是通過不平等協(xié)議、橫征暴斂或屠殺掠奪等手段從印第安人那里奪來的。明尼蘇達州政府依據(jù)該法案“洗白了”奪取的“達科他人”土地，將一部分土地撥給明尼蘇達大學，幫助它解決了財政困難。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明尼蘇達大學創(chuàng)始校董會成員中包括州政府內(nèi)一些有權(quán)勢的政客。

2019年8月7日，在美國得克薩斯州埃爾帕索市，印第安裔美國人普麗西拉·佩雷斯手舉標語參加反種族主義集會。新華社記者王迎攝

明尼蘇達州印第安事務委員會與明尼蘇達大學合作的“真相”調(diào)查項目今年4月發(fā)布一份長達554頁的報告，指出明尼蘇達大學創(chuàng)辦者在19世紀建校初期對當?shù)卦�住民進行“種族屠殺”和“種族清洗”，將其家園和資源據(jù)為己有，此后上百年里又借辦學之名將這段黑歷史“洗白”。

據(jù)《華盛頓郵報》報道，在《莫里爾法案》推動下，大約250個印第安部落的1070萬英畝(約合433萬公頃，相當于近兩個新澤西州面積)土地被低價強買或搶奪。全美有52所高校成為該法案的受益者，包括康奈爾大學、布朗大學、麻省理工學院。

這些被掠奪的土地有的被快速出售，讓美國高校獲得高額收益。例如，當年美國政府從印第安人手中低價購買160英畝(約合65公頃)土地，后來將其劃撥給密西西比州，用來資助州立奧爾康大學和密西西比州立大學，兩所大學轉(zhuǎn)手就把土地賣了。

印第安人曾經(jīng)的土地至今仍在讓美國大學受益。根據(jù)“真相”項目調(diào)查，明尼蘇達大學的永久信托基金仍控制著價值6億美元的采礦、伐木等土地使用權(quán)，而這些土地都是美國政府當年從原住民手中以各種方式奪來的。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副教授莎倫·斯坦說：“沒有對原住民的殖民統(tǒng)治，就沒有今日的美國高等學府，而這種殖民統(tǒng)治還在繼續(xù)。”

“美利堅得以形成的第一道根脈便是對原住民的殖民主義種族滅絕”

“一些民族竟從地球上消失得干干凈凈，就連名字都從人類的記憶中抹去了。他們的語言早已失傳，曾經(jīng)的光輝就像沒有回響的聲音那樣從人間蒸發(fā)。”19世紀30年代，法國歷史學家托克維爾在美國考察時就注意到印第安人種族滅絕的問題。

2010年1月27日，在美國新墨西哥州和亞利桑那州交界的一個印第安人村落，幾名兒童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為了同化印第安人，美國政府推行“美國化”教育，印第安部落社會和傳統(tǒng)文化被逐漸瓦解。新華社發(fā)

根據(jù)美國2020年人口普查，美國原住民群體包括印第安人和阿拉斯加原住民，目前約有970萬人，占總?cè)丝诩s2.9%。他們普遍擔心自己的語言文化被英語和西班牙語文化所吞噬。

美國印第安納州語言保護協(xié)會主席威廉·梅亞去年接受采訪時指出，對許多印第安人來說，自身語言的代際傳播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就停止了。印第安語言正在快速消亡，已有200多種永久消失。以拉科塔族為例，目前只有1500人能使用本部族語言，而在20年前還有5000人。

時至今日，許多印第安人仍掙扎在美國社會底層，生活得不到保障，所受系統(tǒng)性種族歧視無處不在。數(shù)據(jù)顯示，在美國所有族裔群體中，印第安人的預期壽命最短，貧困率和青年酗酒率最高，社區(qū)醫(yī)生與患者比例最低。

美國學者羅伯托·西爾文特和丹尼·哈方在《雙標帝國：從獨立戰(zhàn)爭到反恐戰(zhàn)爭》一書中寫道：“美利堅得以形成的第一道根脈便是對原住民的殖民主義種族滅絕。這一根脈至今仍然是美國社會的根本支柱，并且滲透于美國文化當中。”

美國《外交政策》雜志網(wǎng)站刊文指出，在如今的美國，原住民在政治和經(jīng)濟上仍然處于邊緣位置，幾個世紀以來的壓迫以及物質(zhì)和文化破壞造成的傷痕沒有被撫平。美國人動不動就批評其他國家，卻拒絕照照鏡子——其實他人早就看穿了。記者宋盈　劉亞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