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大年三十晚上的春晚現(xiàn)場直播，重慶市巫山縣竹賢鄉(xiāng)下莊村黨支部書記兼村委會主任毛相林，正月初一早上9點出發(fā)乘坐北京飛往重慶的航班，然后轉乘高鐵抵達萬州，最后再乘汽車于晚上9點半回到家中，10多個小時的奔波，毛相林沒怎么感覺到累。
2月14日，農歷正月初三，明媚的陽光照耀著下莊和四面的高山。房前屋后掛滿晚熟柑橘的果園，層層疊疊散發(fā)著通透明亮的翠綠和金黃。“以前去一趟巫山縣城，往返至少要4天。現(xiàn)在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到了北京，真是太方便了�！泵嗔謳е浾叩狡渌迕窦也稍L時說。
下莊位于重慶市巫山縣小三峽的深處，整個村子被“鎖”在由喀斯特地貌形成的巨大“天井”之中，從“井口”到“井底”垂直高度1100多米。下莊90多戶人家，就散布在直徑1.3公里、落差兩三百米的“井底”。毛相林一家原來住的是土磚木板黑瓦房，緊挨著的新房2017年建成后，原來的老房子還沒有拆。向兩棟房子的后面仰望，幾乎筆直的山壁上彎彎繞繞盤著一條時細時粗的白線，那就是下莊人祖祖輩輩走過的“路”。這個坡度一般都在70度左右的山體上，有3個大臺階和108道“之”字形拐，以前是下莊與外界的唯一通道。到1997年時，全村397人中有150多人從來沒有走出過大山，160多人從來沒有見過公路，300多人從來沒有看過電視，閉塞的交通束縛了人們掙脫貧困的雙手和大腦。
1997年，村支書毛相林決心帶領鄉(xiāng)親們自己動手，修一條通往山外世界的公路。四周都是懸崖峭壁，人都上不去，怎么可能修公路？面對質疑和反對，毛相林說：“山鑿一尺寬一尺，路修一丈長一丈。我們這代人窮十年、苦十年，摳也要為子孫后代摳出一條路來，讓下一輩人過上好日子！”
此后整整7年，下莊人用土辦法、當土專家，蹲在懸崖邊吃，掛在懸崖上睡，幾乎每個參與修路的人都多次受傷，其中有6個人因傷離世。2004年，幾乎垂直的絕壁上，終于被下莊人“摳”出了一條8公里長的“天路”。
這條“天路”，是一條只能通行摩托車和小型農用車的碎石路，每逢下雨都會被塌方和泥石流阻斷，但它讓下莊人第一次看到了走出大山的希望。毛相林又趁勢發(fā)動大家發(fā)展產業(yè)，打通下莊脫貧致富的路。他帶頭種漆樹，當年夏天全熱死了；號召種桑養(yǎng)蠶，桑樹長得好，蠶卻死了個精光；嘗試養(yǎng)山羊，也賠了老本。幾次失敗后，鄉(xiāng)親們有意見，毛相林也更加清楚，擺脫貧困需要“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在村民大會上，他主動作了檢討，從此只要外出就更加如饑似渴地學，逮著機會就把農技人員和農業(yè)專家請到村子里。
中央新一輪脫貧攻堅的部署，讓毛相林深知自己的責任更重了，但多支扶貧隊伍、一個接一個的扶貧政策在下莊“落地”，又讓他明顯感覺到肩上的壓力更輕了：“過去是跟著跑、追著跑，這幾年是被催著跑、推著跑。”2014年，重慶市和巫山縣的農業(yè)專家，對下莊的海拔、土壤、氣候、水分、陽光等自然條件進行全面考察分析后，建議發(fā)展紐荷爾柑橘、桃、西瓜三大脫貧產業(yè)。2015年，通往下莊的公路被納入脫貧攻堅規(guī)劃，巫山縣提出要“重走下莊路，重樹下莊精神”。毛相林和其他村干部一起，一邊學習摸索，一邊一戶一戶上門發(fā)動，一塊地一塊地手把手教。幾年下來，下莊發(fā)展的650畝柑橘每年增收達到了200萬元，120畝黃桃和七八十畝脆李也將從今年開始掛果。毛相林在縣、鄉(xiāng)支持下打造下莊勞務品牌的努力也見到了成效，現(xiàn)在全村每年的勞務收入都超過了200萬元。2020年，下莊人均可支配收入達13784元，是修路前人均300多元的40多倍。
2018年，下莊人自己“摳”出來的“天路”，變成了拓寬后連接到每家每戶的水泥路，全村一下子有了40多輛小汽車。下莊人出去方便了，來到下莊觀光旅游的人也多了。在扶貧政策支持下，全村已有19棟34戶人家改造成了民宿，村民楊元鼎和兩個親戚一起開的“三合院”農家樂，雖然2020年因疫情影響只經營了半年，但收入卻達到了十幾萬元。今年正月初一到初三，來到下莊的外地游客就超過了600人，圍繞下莊總長5公里的旅游環(huán)線又在正月初八正式動工，楊元鼎相信今年的收入“至少能夠翻一番”。
巫山縣騾坪鎮(zhèn)退休教師劉順洪，當年曾組織師生為下莊修路捐款。正月初三這一天，劉順洪帶著家人陪外地來的親戚到下莊參觀�！白兓罅�！下莊人確實了不起！”劉順洪說，“今天這個時代更了不起！我看到這個時代的種子正在下莊開花結果！
記者 張國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