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寒意還未褪盡，春色已被花開喚起。在適合栽種之時節(jié)，在自家小院，移栽幾株密集的小桔樹，也覺得有植樹節(jié)的儀式感。
多年植樹活動，也成一把熟手。院子里的桔樹，都是自己親手栽種。幾天光景，樹越長越茂。正好，院子西邊有比較閑置的空地，便把其中一株遷植。一早就動手。先把已有花蕾的桔樹來個連根掘起，再在空地挖坑，掘地三尺，騰出空穴。老妻扶樹我培土，讓小樹安了新家。用力踩緊泥土，確保它的穩(wěn)扎穩(wěn)實，贈其清水一桶，被它貪婪汩汩吸入。新樹植畢，抹一把額際的汗水，大有成就感。
望著新栽的小桔樹，腦海又浮想起老家的那棵黃葛樹。周末正閑，干脆回家看父母，也看看陪我成長的老家老樹。
到家時天已黑。問候了老人，也惦記著老樹。關閉春寒的門窗，把老樹關在外面。我只能借著窗戶透出的燈光打量它。隱隱約約，一團黑影，還是我熟悉的高大與挺拔。我問父親：“樹還好嗎?”他說：“很好，現(xiàn)在政府還貼上了標牌，屬于被保護起來的古樹。”我很欣慰。晚上，睡在母親新鋪的床上，暖和的床也在大樹的腳下，有葉子沙沙的聲音，像守衛(wèi)我安寧的夢境。
第二天醒來，一幢小樓出奇的安靜。門前，蒼老的黃葛樹簌簌吐綠正歡，我聞到了一股黃葛樹嫩芽的清香。
黃葛樹的嫩芽是童年的一道美味小吃。那時，爺爺、奶奶還很健康。他們的健康可以由他們一天到晚不停忙碌的身影來作證。我只要一說：“奶奶，我想吃豆花。”黃葛樹下的石磨，便會在爺爺有力的雙臂驅使下旋轉起來;奶奶汗如雨下，碾碎的豆子和著清清泉水，也乳汁般地淌流。偶爾會從黃葛樹上落下幾葉嫩黃的黃葛芽，掉在爺爺?shù)哪ケP，被碾壓進奶奶的豆汁，那個味道融進了煮沸的豆花里，再注入進我成長的骨架。
我走進院子，來到樹下。老樹，樹桿粗實，支撐起豐盈的華蓋。暖暖地，我望著它，它也望著我。我靠在樹桿上，依偎著，被擁抱。屋里，一家人在包餃子。父親剁的肉餡，母親炒的餡，叔叔和的面，嬸嬸搟的皮。一家人，熱騰騰地，聚攏在院子里，聚攏在我的四周，他們，和門前的黃葛樹一道，正好擋住了突然襲來的一股凜冽。
重慶 施崇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