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坐在書房看書，突然傳來兩聲鳥鳴——“割麥插禾”，舉頭望去，只看到布谷鳥那小小的身影在頭頂一閃，便一頭扎進云海，只撇下一串串清脆叫聲在空中回響。我一下陷入了悵惘：時間過得真快，仿佛春節(jié)返崗親友間互道珍重的日子還在昨天，一下子又到了“小麥覆隴黃”的時候，布谷鳥仿佛追隨著我們進城的腳步，給不分季節(jié)的我們帶來了季候的提示。
兒時，在我的老家湘西北丘陵地帶，布谷鳥是很多的，也是我最熟稔的鳥類。只要它們在高空拋下“割麥插禾”的指令，山野田疇間農(nóng)人便開始忙碌起來。此時，金銀花開得汪洋恣肆，沖田被耙耬整飭得一馬平川，水滿壟丘，只待中稻蔸入泥。我們躍躍欲試，山上的樹莓已成熟，紅中透著烏黑;梔子樹枝頭已舉起一個個青澀的花鈴，不消幾日便會綻放出碩大的純白骨朵，香滿山崗;更有旱地上一壟壟的小麥，鼓脹起飽滿的麥粒，一個日頭下來，麥穗仿佛在金粉中打過滾兒，披著誘人的金黃在風中顫動;油菜掉光了葉子，一排排褪去青澀的角果，裸露出白亮的肚皮，似乎馬上要將腹中漆黑的籽粒傾吐出來，農(nóng)人的鐮刀不禁加快了速度。
農(nóng)村的大姐告訴我，自從農(nóng)村禁獵，火銃入庫之后，野獸飛禽迅猛繁殖。這話不假，城里的野生鳥獸也漸漸多了起來。早幾年，許多肥碩的珠頸斑鳩在我所住的小區(qū)安營扎寨，去年還在我的陽臺花架上，孵化出一窩雛鳥。現(xiàn)在，斑鳩家族不斷壯大，它們總愛在夕陽余暉中，一隊隊站在小區(qū)六層樓頂?shù)奈菁股�，神情莊重，仿佛在開一個有關(guān)家族命運的重大會議。
前不久，接二連三的不知名鳥類陸續(xù)進駐我們小區(qū)，它們停歇在高大的杜英樹、廣玉蘭樹、香樟樹、桂花樹上。每天早上五點，便開啟了熱烈的叫醒服務(wù)。仿佛一群群對歌男女，這邊一波“滴滴溜溜”，那邊一通“嘰嘰喳喳”，有領(lǐng)唱，有合唱;有引唱，有酬唱，好一派熱鬧祥和的氛圍。
現(xiàn)在，布谷鳥也進城了，它們一定棲息于城里的某一個風景優(yōu)美的小樹林里，待農(nóng)村犁耙水響的時候，它們便伺時而鳴，鼓動城里人栽種，把綠滿鄉(xiāng)村的理念貫引到城里。
布谷進城也贏得了我們的喜愛，讓我們這些久離田間地頭的人知曉農(nóng)時，在陽臺花缽里點上兩粒蔬果種子，把菜蔬當花草侍弄。今年初，我便在花缽里點了兩粒辣椒籽，現(xiàn)在那兩棵辣椒樹已果滿枝頭，看著辣椒開花、結(jié)果、長大，其中的樂趣自不待言。
我突然了悟：是城里人的開種作物招引了鄉(xiāng)村的布谷鳥，它們趕來為城里人指導農(nóng)事了。王丕立 湖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