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翙[huì]翔(1989年1月~2018年8月18日),男，漢族，大學本科，2016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黨。生前任安徽省宿州市第一人民醫(yī)院團委副書記、埇橋區(qū)支河鄉(xiāng)路湖村扶貧專干。2018年8月18日，在入戶排查災情時被雨中脫落的電線擊中，觸電身亡，享年29歲。”這是曾翙翔在百度百科上的簡介，網頁呈現(xiàn)的是一片灰色。10天前，這個還默默無聞的普通小伙兒，如今在搜索引擎上有了自己的資料。人們并不愿用這種方式去認識他，認識他名字中那個生僻的字。
距離那個臺風暴雨肆虐的可怕日子，已經過去整整10天。記者再次走進宿州，試圖尋找這個平凡青年留下的點點滴滴，還原他短暫卻閃耀著人性高光的一生。
記者 汪婷婷/文 高斌/圖
臺風掠過的村莊
8月26日，宿州市埇橋區(qū)支河鄉(xiāng)路湖村，晴朗的外表下，殘留著臺風掠過的痕跡。距離最近的村莊只有200米的歐河，水位還沒有完全退去;農田和低洼處，仍有不少積水;被狂風暴雨侵襲后開裂的房子，不得不拆除、改造……這個原本美麗、寧靜的小村莊，遭到了一場罕見的打擊，但一切很快就會過去。唯一挽不回的，只有8月18日下午，在暴雨中逝去的一條年輕的生命。
盡管前一天是七夕佳節(jié)，盡管當天是周末，但29歲的曾翙翔清早一睜眼，心中便開始忐忑：雨太大了，必須去村里看看!告別懷孕3個多月的妻子，沒吃早飯便從市區(qū)驅車2個多小時趕到路湖村，馬不停蹄對村里的4座排澇站逐一察看，和扶貧隊員一起轉移了多戶老人和貧困群眾，連續(xù)奮戰(zhàn)10多個小時，期間只回村部吃了碗泡面……
“雨太大了，你快回去，我把西學莊的幾戶走完就到王海孜去!”下午4點03分，王海孜自然莊的扶貧小組長王峰接到了曾翙翔生前打的最后一個電話。僅僅一個多小時后，村民上門敲王峰的門，說在王海孜村頭發(fā)現(xiàn)一輛沒有熄火的車輛，旁邊水里趴著一個人，車上搭著一根電線，估計是觸電了。
王峰趕到現(xiàn)場時，村支書和救援人員都到了，王峰根本不會想到，趴在那里的，正是他的扶貧好“戰(zhàn)友”曾翙翔，“車牌被雨沖掉了，人趴在水里，直到把人翻過來我都不相信是他，整個臉都是烏紫的!”王峰顫抖著撥打了曾翙翔的電話，響起的鈴聲徹底擊碎了他的幻想…… “連續(xù)工作了12個小時啊，我們都勸他休息，他偏說：村兩委都在帶頭防洪，我們怎么能退縮?”王峰說。
笑容燦爛的暖男
“小伙子戴個眼鏡，一天到晚笑瞇瞇的”“看到人，老遠就笑，叔叔爺爺的喊”“無論什么時候看到他，都一副親切的樣子，讓他幫什么忙都笑著答應”……無論是村民，還是村干部，提到曾翙翔，印象如出一轍。
54歲的武玉蘭是路湖村羊橋莊的貧困戶，8月16日，就在曾翙翔逝世的兩日前，他還來到武玉蘭的家中，慰問她的疾病，檢查她的房屋。“他看我的屋子還有點漏水，就說：下雨的話，肯定不行，改天來給你修……”武玉蘭說著，忍不住掉下眼淚，她不敢相信這么好的一個孩子就這樣走了，“這孩子平時有事沒事就上我這坐坐，笑呵呵的……”
“我們很多村干部年紀大了，文化水平也不高，在電腦上搞材料實在太為難了!小曾就是大家的好幫手，無論什么時候喊他，他都會放下手頭的工作，第一時間過來幫助你。”村干部武建華說。
“我平時胃不好，和他一起下地的時候，他會在包里備上酸奶、小零食，看我累了，他就拿出來，說：姐，你先吃點東西墊墊!”支河鄉(xiāng)黨委副書記接雪梅回憶起曾翙翔，一件件小事，令她感動不已。
“上學的時候，有一天在校門口，我的自行車壞了，他看到后，一把挎起自行車，扛去了附近的修車店……”蔡泉是曾翙翔的初中同學，也是同一醫(yī)院的同事，“自從他去扶貧后，我將近一年沒看到他了。”造化弄人，蔡泉怎么也想不到，老同學一別，竟是天人永隔。
幫貧困戶打掃衛(wèi)生、給獨自在家的孩子做飯、自掏腰包給貧困戶買生活用品、夏天入戶時帶兩個西瓜……人們眼中的曾翙翔，始終溫暖、細心、臉上掛著笑。
未盡的扶貧事業(yè)
從去年9月來到扶貧一線，不過一年左右的時間，曾翙翔盡到了一個扶貧專干的責任和義務。兩個多月，他就把建檔立卡的185戶貧困戶471人全部走訪了個遍。2017年，在曾翙翔等人的努力下，路湖村共脫貧34戶95人。然而，脫貧攻堅，任重道遠，他還有很多想做和未做的事。
在村部，曾翙翔簡陋的辦公室里，擺放著一個落地扇，窗戶后面就是墻，房間不通風，離廁所很近，能聞到陣陣異味。一周五天，他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工作。“從周一到周五，無論什么時候他都在，除非去走訪貧困戶了。”扶貧小組長王峰說。
據村衛(wèi)生室的負責人路思偉介紹，曾翙翔剛駐村沒多久，就來到村衛(wèi)生室走訪，看到這里條件實在太差，心里不是滋味�；厝ズ螅⒖滔蝰v村扶貧工作隊提議，并向所在單位爭取資金30多萬元，先后為路湖、城孜和灣里3個村的衛(wèi)生室添置了床、被子、血壓計、電腦、空調等醫(yī)療和辦公設施，改善了村民看病的條件。
66歲的楊橋莊村民錢立順和老伴，是因病致貧的典型，家里沒有什么收入來源。曾翙翔為了給老人家中帶去收入，想辦法申請到資金，買了4頭羊，讓老人去看管。老人通過養(yǎng)羊，半年掙了1000多元。“還有我家里的危房改造，也是小曾親自過問的。有時他還帶點菜給我，還幫我掃地呢!”錢立順說。
辦公室的櫥窗里整齊排放著貧困戶的檔案;宿舍桌子上除了扶貧手冊，還有吃泡面時就的咸菜;日志本上工整記錄著8月17日脫貧攻堅視頻推進會的紀要;甚至他倒下的地方距離將要去的貧困戶家只有20米……這些，都是他未盡的扶貧事業(yè)。
忠誠的共產黨人
2014年，曾翙翔入職宿州市第一人民醫(yī)院財務科，一入院就積極申請入黨的他，2016年如愿成為一名共產黨員，并連續(xù)兩年被評為“優(yōu)秀工作者”。2017年9月，當駐村扶貧的任務下達到單位時，曾翙翔主動請纓，要求下派到路湖村。在村部的傳達室里，曾翙翔和比自己大20多歲的忘年扶貧“戰(zhàn)友”、扶貧第一書記兼隊長的王秉璞住在一間屋里。
“完全不像城里小孩，穿著不講究，也不喜歡玩游戲、刷電視劇，平時喜歡練毛筆字、看書，他的床頭一直放著考會計師的書，一有空就看。”王秉璞說，自從來到村部，曾翙翔還自己種起了菜、做起了飯，“他洗衣服的時候，會把我的也順帶拿去洗;有時候在外面吃早飯，都是爭著搶著付錢。”對自己苛刻，對別人大方，在王秉璞眼里，曾翙翔就是這樣的“傻孩子”。 秸稈禁燒期間，他就鋪個席子睡在地里，時刻盯著異常情況;村里有個行為異常的精神病患者，人人躲著走，只有曾翙翔主動接近，為其張羅申請低保和相關產業(yè)扶貧政策……在曾翙翔看來，扶貧不是任務，而是件光榮的事兒。
幼年時，姐姐車禍去世，曾翙翔成了家中獨子，父母身體不好，與妻子也新婚不久。于他來說光榮的事業(yè)，一開始并沒有得到父母和妻子的理解。“我和我愛人，還有我兒子，都是做扶貧工作的，小曾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艱辛?作為親人，我心疼他;但作為男人，我理解他。他是個有抱負的小子，想成就一番事業(yè)。”岳父李志新，至今記得第一次見女婿的印象：陽光、純樸，他“認準”了這個孩子。
8月18日下午2點多，曾翙翔還和妻子李楊通了電話，說雨下得太大，晚上不回去了。“我一直在想，電線掉下來，他哪怕開過去也好，倒回去也罷，都不會出事，一個大學生怎么可能沒有基本的常識呢?可他偏偏就是想著別人，附近還有幾十戶村民，他怕電線打到其他人……”李志新無法再去回憶。曾翙翔用他生命，踐行了入黨時的莊重承諾。
近日，曾翙翔同志被追授“安徽省青年五四獎章”“安徽省五一勞動獎章”“宿州市優(yōu)秀共產黨員”“宿州好人”等。
記者手記：“鳳凰于飛，翙翙其羽。”“翙”字來源于《詩經》，形容鳥兒振翅高飛時留下的余音。29歲，正是一個年輕人展翅高飛的年紀。他本可以在事業(yè)上大展拳腳，他本可以享受初為人父的甜蜜，他本可以做個令父母驕傲的孝順兒子……然而，10天前，一切戛然而止，令人扼腕。我們沒有采訪到曾翙翔的父母和妻子，他們還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在生命的重量面前，再多的語言也是蒼白無力，我們唯有懷著敬畏之心，去踐行新時代青年該有的擔當。況且，扶貧路上，還有無數個默默奉獻的曾翙翔，因為他們的存在，我們有理由相信，貧困鄉(xiāng)親的希望會被托起，脫貧攻堅路，會越走越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