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對面，擠滿了穿漢服的姑娘，像畫似的。她們在拍啥?”
9月29日至10月6日，洛陽累計接待879.77萬人次，按可比口徑，同比2019年增加11.97%，同比 2022 年增加112.67%。不少網友，奔著漢服而來。
“關于我兩位數體驗大唐公主的一天!”不少游客曬照，最低79元的妝造，物美價廉，“到洛陽要是不體驗一下漢服，感覺沒有入鄉(xiāng)隨俗一樣”。
但在不少當地市民的印象中，洛陽是一座擁有“第一拖拉機制造廠，洛陽軸承廠，洛陽礦山機械廠”這些“一五”重點工程的重工業(yè)城市。“十三朝古都”的形象，一度停留在歷史文字里。
一座古都，如何蝶變?傳統(tǒng)漢服與現代生活，如何在這“穿”越、出圈?從暑期到“十一”，央視新聞《相對論》記者莊勝春三去洛陽，尋一個答案。
“意外出圈”的洛邑古城
2017年4月，依托金元古城墻遺址、文峰塔等而建的洛邑古城開園。起初，作為非遺業(yè)態(tài)引入的漢服店，常處于關門狀態(tài)。“我們經常打電話給老板，你得開門啊。”洛陽市老城區(qū)文旅產業(yè)發(fā)展服務中心副主任張芳芳回憶。
沒想到，幾年之后，這里因為歷朝歷代一步一景，穿漢服“最出片”，率先出了圈。今年五一，洛邑古城客流量從4月29日開始日增三四萬，不停刷新記錄。景區(qū)“壓力山大”，漢服供不應求。
“我這一個月瘦了8斤。”張芳芳提起洛陽漢服出圈后的忙碌，“天天就是在拜訪，調研市場，找一些專家來了解市場。漢服是抓手，目前緊抓住這個抓手。”
不過，一個難題也迎刃而解——洛邑古城門口，本是一條汽修街，“有點格格不入”。張芳芳說，漢服一出圈，“全解決了，自發(fā)解決了。”
從四輪定位到野生眉
就是這里，一年之間，從汽修街變身漢服街。記者看到為數不多的一家「定制汽車腳墊」店鋪，里面也堆滿了漢服，準備改行。
“很多美女進到店里以后一看，這個老板是個老頭。”
擅長四輪定位的全瑞鋒，從2010年起，就在這條街賣輪胎，周邊100多家店鋪，都是汽修同行。過去幾年，小店開開停停，正愁生意不好做，文旅率先復蘇。
看著街面上的漢服姑娘，老全決定試試看，“剛開始弄了一半，漢服店開了以后，那邊(輪胎店)生意幾乎都停了”。從40多平方米的嘗試，到108平方米的全改，他徹底沖進了一個陌生的行業(yè)。“當時也是手忙腳亂”，他拉來女兒全璞幫忙，“你來吧，我不中。”
全璞摸索著進貨，找專業(yè)的妝造師。老全也邊干邊學，“像野生眉，我現在也知道”。偶爾，老修理工的手藝，還能在漢服店修修補補一些首飾，派上用場。
老全的同行——李會麗和雷志義夫妻倆的漢服店，也是今年春節(jié)剛撤下汽車裝飾的招牌。這是夫妻倆第二次創(chuàng)業(yè)。十三年前，他們也是從零開始，在這里做起了汽車裝飾生意。
“咱有文化底蘊，得依托洛邑古城的優(yōu)勢”。夫妻倆一咬牙，借了四萬塊錢，開車去山東曹縣進貨，冒著大雪把店開了起來。“梯子還在那兒架著，顧客就進來了。那會兒每天三四個老板來問我，衣服在哪兒進的?”
“以前晚上睡不著就起來蹬機器”的雷哥，摸著手上做汽車座椅留下的繭子，憨笑道，“現在招待客戶、保安、打雜，沒人干的我全干。”
“唐朝的這個眉毛，用的最多是卻月眉。”十一前，趁著門口修路，李會麗請來化妝老師，給店里的化妝師講課。
去年漢服出圈后，化妝師供不應求，洛陽政府推出免費培訓班，讓不少人入了門。但如今，游客越來越懂行，化妝師們也有危機感：“咱們洛陽今年的妝比去年強太多了，必須得專業(yè)”。
一個漢服店就是一個“碼頭”
“現在街上有一些搭配，唐制的衣服配了一個明制的頭型。”十幾年前就是漢服愛好者的洛陽人賈曉菲，一開始無法接受。
記者莊勝春在店里見到她時，大家正幫一位當地餐館老板娘準備“2023年洛陽市首屆全民漢服大賽”的復原妝造。你認得出嗎?
走在路上，她被小男孩驚喜認出，是電影《長安三萬里》中的玉真公主。
但賈曉菲回憶，她們早期穿漢服走在街上時，常常有路人覺得奇怪：“你們在干嗎?要去演戲嗎?”那時，想擁有一套漢服，必須自己買布、找裁縫——如今店內的不少“限量版”漢服，就是那時留下的。
“敦煌壁畫上的小花枝”、“三羊開泰”，她一邊展示一邊說，自己的想法也在慢慢地變，有人覺得漢服好看，愿意嘗試，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初衷不是為了宣揚一件衣服，而是把漢服作為一個載體，深挖一切與傳統(tǒng)有關的美好”。
“我是洛陽的，我要拿貨”
除了美好，還有商機。
在一個籌備中的漢服展示中心，記者遇到了兩位洛陽的“鄰居”。
“過完年后，我們基地一天一二十撥人過來。都是洛陽的，一拿就幾百件。”
2021年，山東曹縣大火，作為漢服的生產基地出了圈。幫漢服商家拍短視頻起家的李字雷，借機成立了當地第一家以倉播模式為主的“直播+批發(fā)”基地，聚集了幾百個漢服商家。
今年春節(jié)后，來自洛陽訂單占比高達70%。他決定“走出來，離市場更近一些”，從曹縣日益激烈的競爭中，謀一條新出路。
幾乎同時，正在許昌打造發(fā)博城的田良軍，也嗅到了機會。“最近兩三年，開始有工廠專門做古裝假發(fā)。我心想，這個市場有這么大嗎?”
許昌，被稱為“世界假發(fā)之都”。漢服假發(fā)，不是田良軍的主業(yè)。但這一趟，他在想，能不能“把漢服假發(fā)作為一個誘餌”，不管在洛陽賣多少，像尖刀一樣，叉開一個口，讓來洛陽玩的人，更進一步認識許昌假發(fā)。
底氣和機遇
歷史，是洛陽的底氣。漢服熱，帶來了歷史的機遇。
看到漢服熱的苗頭，洛陽快速推出活動——穿漢服免費坐公交地鐵、進景區(qū);洛邑古城的對面，正在打造漢服展示中心，工程圍擋上，是精美的“簪花仕女圖”;長假前，洛陽漢服研究院正式掛牌……
張芳芳明白，漢服不是洛陽的專屬，網紅想長紅，“不能僅就漢服做漢服，離不開整個的文化底蘊打造”。
“我們也很擔心曇花一現，不能讓漢服的傳播僅僅停留在觀賞、拍照這種層次。”洛陽市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張陽也告訴記者莊勝春，當地正在繼續(xù)推進隋唐洛陽城的中軸線保護展示工程，“把整個城市當作一個場景來打造”。
也許，你再去時的洛陽，和我們所見，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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