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山近照。
本報記者 程 龍攝
這是一位戰(zhàn)功赫赫的百戰(zhàn)老兵。
1929年，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王占山出生在河北唐山一個貧苦農民家庭。16歲加入民兵組織，18歲入伍，19歲入黨，他先后參加遼沈、平津、衡寶、兩廣戰(zhàn)役戰(zhàn)斗和抗美援朝等，出生入死、英勇殺敵，4次受到毛主席親切接見。在抗美援朝金城戰(zhàn)役中，帶領戰(zhàn)友堅守陣地4天4夜，打退敵人38次進攻，殲敵400余人。榮獲志愿軍“二級戰(zhàn)斗英雄”榮譽稱號和“全國離退休干部先進個人”等稱號，被朝鮮授予“一級國旗勛章”。
日前，在河南省安陽軍分區(qū)干休所里，記者見到了年逾九旬的王占山。他和記者打招呼，神情溫和，聲若洪鐘。憶起崢嶸歲月，他抬頭向窗外望了一會兒，開始緩緩講述。
“人在陣地在”
炮彈在附近的山坡上炸響，年輕的戰(zhàn)士從昏迷中掙扎著醒來，喉嚨里冒著火，全身撕裂般地疼。
“王排長，指導員在叫你!”他好像聽到了不遠處戰(zhàn)友聲嘶力竭的叫喊。他蓄了一把力氣，向指導員所在的方向匍匐前進。
“你接替指揮，一定要把陣地給我守住了……”奄奄一息的指導員命令。王占山剛說出一句“我絕不后退半步”，指導員就閉上了眼睛。
那是1953年7月，在抗美援朝金城反擊戰(zhàn)中，時任排長的王占山代表全排向營黨委請戰(zhàn)，“請把最艱巨的任務交給我們!”受領任務后，王占山隨連隊搶占巨里室北山408.1高地。
“那一戰(zhàn)，打得壯烈。”王占山神情凝重。
7月18日拂曉，敵軍在飛機、大炮掩護下，向“408.1”“408.2”和“418.1”左側無名高地進行連續(xù)猛烈攻擊。7連官兵連續(xù)奮戰(zhàn)，傷亡慘重，干部僅剩下王占山1人。
“同志們，人在陣地在，誓與陣地共存亡!”王占山臨危受命，帶領戰(zhàn)友們立下莊重的誓言。
“轟隆!轟隆!”敵軍兵力從兩個排猛增到兩個營，發(fā)動猛攻，對這個制高點志在必得。
王占山帶領戰(zhàn)友們浴血奮戰(zhàn)，一次又一次地阻擊敵人進攻。敵人久攻不下，便嚴密封鎖交通、切斷供應。王占山和戰(zhàn)友們幾乎彈盡糧絕，沒有食物就用野菜充饑。漸漸地，王占山摸清了敵人進攻的規(guī)律，趁天黑，組織了4個小組到前沿陣地敵人尸體旁搜集槍彈和食物：機槍18挺、步槍10余支、手榴彈數(shù)枚、水壺幾個、半袋子大蘿卜……
整整4天4夜，打退了敵人38次進攻，消滅敵人400余人，直到友軍前來換防時，陣地沒有丟!
戰(zhàn)斗中，王占山多處負傷，剛下戰(zhàn)場就一直昏迷不醒。幸而，搶救數(shù)天后，王占山慢慢恢復了過來。
“要立新功，不要吃老本”
“人還在朝鮮，一等功的喜報和錦旗就送到唐山老家去了。”王占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指著墻上一張黑白老照片說，“家里人別提有多自豪了!”照片里，王占山的父母舉著兩面錦旗開懷地笑著，錦旗上寫著“戰(zhàn)斗英雄”“祖國的好兒女”。
另一面墻上還有一張王占山珍視的照片。那是1958年10月29日，王占山隨志愿軍代表團回到北京后，毛主席親切接見代表團。
“所有的榮譽，更應屬于與我一起戰(zhàn)斗的戰(zhàn)友們!”王占山的目光從照片上離開，他回到椅子上坐下，眉目低垂了一會后抬起頭說：“我活下來了，是替犧牲的戰(zhàn)友們活著!”
“從戰(zhàn)場上下來，父親對自己要求很高。他總說，他是在替死去的戰(zhàn)友享福，所以革命本色不能丟。連組織為他買一個生日蛋糕，他都不允許。”王占山的女兒王秀香說，這些年，王占山時刻想著他的戰(zhàn)友們。
“要立新功，不要吃老本。”這是王占山對自己的要求。有人問：“戰(zhàn)場上，害不害怕?”“沒有時間害怕，心里很平靜。”王占山語氣篤定，臉上露出自豪的笑容，“只想著怎么勝利，誰害怕誰就輸了。誰快，誰就贏了!”
“在發(fā)揮余熱中體現(xiàn)老有所為的價值”
安陽市三官廟小學正門口有一棵茂盛的雪松，被師生們稱為“文明樹”。樹下的大理石上刻著這棵樹的由來：20世紀80年代初，三官廟小學和安陽軍分區(qū)干休所形成了軍民共建的良好關系，1984年3月29日，時任河南省軍區(qū)安陽軍分區(qū)副師職顧問的王占山與從北京遠道而來的新四軍老戰(zhàn)士王遐方等人共同種下這棵雪松。
雪松見證著王占山與學生們的深厚情誼。“王老英雄一直是我們學生的榜樣，每年兒童節(jié)他都和孩子們一起度過，清明節(jié)都和我們師生一起到安陽烈士陵園祭奠英烈。”三官廟小學大隊輔導員殷曉峰說，“他每次都要給學生們講幾句，鼓勵大家不忘革命歷史，樹立遠大理想。這是對學生們最生動最好的教育。”
1987年離休后，王占山積極投身關心教育下一代的工作。幾十年來，王占山先后應邀擔任10多所學校和單位的“校外輔導員”，深入學校、部隊、少管所、企事業(yè)單位，開展英模事跡和革命傳統(tǒng)教育報告400余場，捐款資助學生20多名，幫助10多名失足青少年重新走上人生的正常軌道。
“人可以離休，思想不能離休，革命精神不能離休，必須在發(fā)揮余熱中體現(xiàn)老有所為的價值!”王占山說。
采訪的最后，王占山堅持要換上軍裝。歲月催人，王占山的動作有些遲緩。他穿上軍衣，系好扣子，戴上軍帽，把胸前十幾枚功勛章一一擺正，“啪”的一聲，朝著記者的鏡頭敬了一個干凈利索的軍禮。這一刻，王占山表情嚴肅，眼神堅毅，一如當年。
